白百合花代表什么(在日本白百合花代表什么)
《百合花》中的百合花被子为什么能成为“纯洁与感情”的象征
韩惠光
高中语文教材改革,茹志鹃的短篇小说《百合花》再次回归,被收入高中语文新教材必修上。因为在教材里出现过,这篇小说应该为很多中国人所熟知,小说的故事情节很简单:大战前夕,文工团员“我”由团部通讯员护送去包扎所帮助工作;到了包扎所后,“我”请通讯员帮忙一起借救护伤员需要的被子,通讯员在借被子的过程中碰壁,后来由“我”出面,借到了一床里面儿全新的百合花被子;在战斗中通讯员为了救担架员而受伤牺牲,百合花被子的主人新媳妇把这床当初舍不得借出来的被子盖在通讯员的遗体上。
小说情节简单,逻辑也没什么问题:通讯员为保护担架员(支援前线的百姓)而牺牲,新媳妇被通讯员舍己为人的精神感动,奉献了自己珍贵的嫁妆百合花被子,因而这床被子成了美好人情的象征,成了军民鱼水情的象征。当初刚踏上工作岗位,上课就是照本宣科,把它当成普通的革命题材小说轻轻带过。前几天重温这篇小说,这个逻辑却说服不了我了,觉得小说固然感人,可战争年代,牺牲的人太多了,仅仅是这次战斗就牺牲了不止一个,可“那条枣红底色上撒满白色百合花的被子,这象征纯洁与感情的花”单单盖到了这个战士身上;而且,小说第一部分详细写“我”和通讯员的互动,写“我”对通讯员的观察,对通讯员态度变化,这些占了很大篇幅的情节和军民鱼水情有什么关系呢?
一边读小说,一边腹诽当年一般革命题材小说处理问题简单,一边发散思维心里历数一般婚礼上的吉祥图案及其寓意。突然灵光一闪,“百合花”寓意百年好合,出现在婚礼上,暗示的是男女的和合。被子与“性”的关联就更深了。别说一个不善言辞的小伙子不能从一个新媳妇那里借来被子,就是巧舌如簧,一般新媳妇也绝对不会把婚被借给他。别说是那物质极端短缺的战争年代新媳妇不愿把结婚用的被子借给陌生男人,就是今天,也不会。这个发现让我如醍醐灌顶一般,感觉一下子明白了这篇小说。而且由于前期苦思而不得其解,现在想到了,我还很有些激动。但是,这样一篇纯洁的小说,这样纯洁的青年男女,我想到了“性”,这合理吗?会不会亵渎了先烈?再一次从头细读,仔细推导下来,我先前对这篇小说的所有疑问都能迎刃而解。
在小说的第一部分,通讯员护送“我”去卫生所,一路上若即若离,“凭经验,我晓得这一定又因为我是个女同志。女同志下连队,就有这些困难”;闲聊中提及有没有娶亲,“他飞红了脸,更加忸怩起来,两只手不停地数摸着皮带上的扣眼。半晌他才低下了头,憨憨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聊天结束重新上路,“我看见他摘了帽子,偷偷地用毛巾拭汗。这是我的不是,人家走路都没出一滴汗,为了跟我说话,却害他出了这一头大汗,这都怪我了”。这个小伙子差不多视年轻女性为老虎,避之不及,对自己的战友尚且如此,跟刚过门三天的新媳妇去借被子发生冲突就更是再所难免了。前面对小伙子害羞的性格表现越突出,后面的情节就越自然。
限于第一人称叙事,“我”没有目睹俩人冲突的经过,但小伙子借被子碰壁归来,抱怨的是“老百姓死封建”,注意,是“死封建”而不是“落后”或者“小气”。“死封建”是死守封建社会倡导的男女之大防,“落后”是不懂得“ *** 的部队打仗是为了老百姓的道理”,“小气”才是舍不得这“不知起早熬夜,多干了多少零活儿”才做成的来之不易的被子。通讯员带着“我”第二次来到新媳妇家,“我”替通讯员向新媳妇道歉,“她听着,脸扭向里面,尽咬着嘴唇笑”“还是低着头咬着嘴唇,好像忍了一肚子的笑料没有笑完”,无疑,新媳妇不是在笑“我”说的话,是在笑之前通讯员的表现。“我”说了跟通讯员说的一样的话,结果却不一样--“我”借出了被子。通讯员纳闷,“我”也未必真的清楚原因。“我”示意小通讯员去接被子,小媳妇依然把被子递给了“我”。从前文能看出来,“我”早早参加革命,对男女之防并不在意,所以也不明白农村小媳妇的心思,还以为她是在跟通讯员赌气,而不是出于微妙的忌讳心理。后来小媳妇来包扎所帮忙,为自己给通讯员气受而抱歉,“把借来的几十条被子、棉絮,整整齐齐地分铺在门板上、桌子上。我看见她把自己那条白百合花的新被,铺在外面屋檐下的一块门板上”。可以印证新媳妇不是小气的人,不是心疼自己的新被子才不肯借给通讯员。
小说前半部分突出通讯员在女性面前甚至是在战友面前的忸怩害羞,小说后半部分突出了新媳妇在包扎所帮忙是在异性面前的放不开手,以及最后的转变。“我不能解除他们任何痛苦,只得带着那些妇女,给他们拭脸洗手,能吃得了的喂他们吃一点,带着背包的,就给他们换一件干净衣裳,有些还得解开他们的衣服,给他们拭洗身上的污泥血迹”“做这种工作,我当然没什么,可那些妇女又羞又怕,就是放不开手来。。。特别是那新媳妇。我跟她说了半天,她才红了脸,同意了,不过只答应做我的下手”。就是这样一位“死封建”的新媳妇,看到负了重伤的通讯员,听了通讯员舍身救担架员的事迹,“新媳妇已轻轻移过一盏油灯,解开他的衣服,她刚才那种忸怩羞涩已经完全消失,只是庄严而虔诚地给他拭着身子”。擦完身子,还“侧着身子坐在他旁边”,给他缝衣服上的破洞。确认通讯员已经牺牲后,新媳妇“劈手夺过被子”,“自己动手把半条被子平平展展地铺在棺材底,半条盖在他身上”。
总而言之,在这篇小说里,贫困生活中新被子固然是珍贵的,但作品并不是重点表现在革命战士牺牲精神的感召下,做为百姓的新媳妇牺牲了自己最珍贵的物质财富,而是表现了在革命理想的感召下,为了革命事业的需要,俩个受传统文化影响很深、甚至有些“死封建”的年轻人突破了自身固有的束缚,情感得到净化,精神得以升华。所以,这床“百合花被子”才能成为“纯洁与感情”的象征。这篇小说的主题表达含蓄蕴藉,初读之后三十年我才能明白。